Thursday, November 13, 2008

Canelé


第一次看到canelé這個名詞,誤以為是我曾嚐過的義大利小點心,cannoli。Cannoli就字源學的定義來自拉丁語系的”canna”或者”reed”,意指短小的管狀物。這樣的名字對於它恰如其份,cannoli的確是由捲筒狀的酥炸脆餅乾片裹著奶油填充餡料,一般原味奶油餡以香草跟一種特殊的白色羊奶起司(ricotta cheese)為主,其他口味最常見的算是萬年甜點之王,巧克力,當然也少不了更多元的變化比如開心果或者草莓餡。Cannoli最早源於義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島,一般推測在九零年代初期隨著大量的義大利移民被帶往美國,至今成為義式美國甜點中不可或缺的要角。在Manhattan東南隅曾被移民盤據著的Little Italy與Chinatown邊緣可以明顯感覺到這股義風與美式甜點發酵醞釀的結果,雖然隨著年代變遷,義大利、猶太人等移民的痕跡已經逐漸消退,可是幾家著名的義式點心店卻能歷經百年而不衰,像是成立於1894年的Veniero's,就持續在紐約市中,一面賣著New York cheesecake,一面不忘cannoli的傳統。

事實證明,canelé與cannoli兩者乃是截然不同的東西。發音上可能有些許的近似,實際而言,canelé乃是正統且道地的法國甜點,據考證被定位源於Bordeaux,現在則廣泛散播至法國各地,並隨著法國甜點的魅力席捲全世界。在臺灣,canelé遠不如macaron那樣小有名氣。Macaron向來有著固定的中譯名為「馬卡龍」或者意譯成「杏仁小圓餅」;可憐的canelé身份未明,常常被譯為「可麗露」或「可露麗」(私人以為後者發音比較像),另有一部份人則稱之為「卡娜蕾」。姑且不論哪個名字比較正確,他們都同屬於講出來沒什麼人聽過的那個部分。我承認macaron在造型上對甜點控,又經常是女人,來說有著無比的魅力,無論是基本款的單層夾心,或者網路上盛傳的覆盆子macaron造型塔,五顏六色口味多達十幾種的macaron總是比一成不變又焦黑的canelé討喜不少,可是我就特別偏愛canelé一點。

論起製作過程,macaron與canelé各有千秋。Macaron只要是隨便的麵包師傅就可以做出個大概樣子,成熟的法式甜點師傅能精進到真實macaron該有的成分與口感,然而僅有非常少數的專家才能掌握製作macaron的精髓,以致於連Paris這個macaron老家也只有某些點心店有販售頂級的macaron,其他店家甚至其他國家的甜點店一般頂多能得其外型而不能參透其中奧秘了。至於canelé,由於名氣比較小,仿冒的店家自然也就少,臺灣市面上幾乎很少見到販售此商品的店家,就連長得類似或口味相近的產品也幾乎沒有。Canelé的製作費時費功,其中一個奧妙之處在於他麵糊團需要經過二十四個小時長時間的低溫發酵,換句話說,即使是今天臨時起意想品嚐這款點心,也不是想做就能馬上定做出來的呢。此外,canelé還有一個特殊限制,就是專門用來盛裝烘烤麵糊團的銅製容器。這個特殊容器一方面給予canelé它獨特的波浪刻痕小圓柱造型,另一方面也讓canelé在烘焙過程中可以受熱均勻。鑑於這款銅製模具的專一需求,考證canelé的起源也變得格外有依據。不僅僅要追溯實體店鋪中曾經出現過類似口感與形狀的甜點,甚至必須考究文獻裡頭是否有提及模具鑄造與使用方式的說明,因為canelé與它的模具唇齒相依,雖然無法斷定出雞生蛋、蛋生雞的先後順序,可是至少兩者的出現必須要在近似的時間且相同的地點。所以原本相傳由女修道院源起並改良的canelé,由於缺乏模具鑄造與維修紀錄佐證而遭到推翻,改由Canauliers烘焙公會取而代之。然而關於Canauliers的典籍中依舊沒有提到銅製模具的問題,只是按照字源變遷邏輯,canelé極有可能是從canaules或canoles轉化而來,”Canauliers”便是用來特稱『canaules或canoles烘焙師』的封號,所以在十七世紀下半,Canauliers有相當機會成為canelé的起源。直到十九世紀,canelé曾與它的模具之謎一起離奇消失,等它於二十世紀下半葉再次出現時,canelé已經發展完成,『canelé』這個名字也正式啟用,並且在十年間迅速竄紅,成為法國甜點中最撲朔迷離的傳奇。

Canelé的外表輕巧可愛,烘烤黝黑的脆殼瀰漫濃郁焦糖與萊姆酒香,裡頭蓬鬆濕潤的內餡有著精緻的蜂窩狀孔洞跟一顆顆黑色的香草籽顆粒,無論在口感層次變化或者味覺體驗都堪稱一絕,也難怪法國人無論在早餐、下午茶、晚餐甜點、品酒或搭配雞尾酒,都少不了canelé。

我以前被逼著讀嚴長壽的《總裁獅子心》,曾經恨得牙癢癢的好想把書給扔了,可是後來在機緣巧合下接觸到亞都麗緻坊,才赫然發現他們的服務態度真的有所不同。那日我隨意瞄到了麗緻坊的傳單,發現上頭印了canelé的小圖,前陣子又耳聞巴黎廳的法國料理有口皆碑,不禁好奇起來這個不起眼的法國小點到了亞都旗下,會變化出什麼樣的風味。偏偏來到麗緻坊的外賣櫃閒晃半天,就是沒找到任何canelé的蹤跡。這時候麗緻坊的工作人員將我攔下,開始詢問我是不是在尋找什麼產品。這位好心的人士知道我對canelé有興趣時,不但沒有因為櫃上沒進這款貨就匆匆把我打發,反而熱心地開始替我張羅怎麼樣調來原本只有亞都飯店本身才會製作,專門用於供應飯後甜點的canelé。與飯店烘焙坊通過電話以後,他表示只要我有需要,提早打電話預定,他們就會請師傅按照我要的數量與尺寸特製canelé送到指定外賣櫃上。Season當初因為不滿精緻的甜點被不顧品質機械式連價地大量生產,而毅然決然離開紅利餐廳,就是秉持著甜點是為人帶來幸福的信念。我想麗緻坊的員工能為了區區一個過客特地訂購幾個canelé到外賣櫃上,是不是多多少少也傳承了一點對法式甜點的執著呢。



Reference: Wikipedia

Sunday, September 14, 2008

洗錢 Money Laundering


洗錢 Money Laundering
橘玲 Tachibana Akira
王蘊潔 譯
經濟新潮社 出版 (城邦集團)

讀慣了文藝小說的步調,剛開始接觸這本經濟小說便能感受到他文字間的樸實無華,可是同樣運用白描的手法,文藝小說裡穿插著大量修辭跟天馬行空的譬喻,這本小說卻直接導入逼真的時代背景還有金融稅務知識,拼湊讀者對小說描寫空間的自行幻想,反而呈現出另一種異常寫實的筆觸。作者對專業名詞有簡潔扼要的闡述,一方面引導讀者瞭解故事的來龍去脈,一方面也扮演了神探角色,把平常人難懂的經濟知識深入淺出,貫串了主架構。起初或許還會覺得名詞解釋摸不著頭緒,到了女主角(若林麗子)登場以後,那些金融操作理論越發引人入勝,後期為了跟上男主角(工藤秋生……偵探姓工藤的還真多)抽絲剝繭的歷程,甚至會拼命地消化這團國際經濟犯案理論,到了不讀不快的境界。在法律上,增一分是犯罪;減一分則是合法地利用法律漏洞。以中國大陸這樣的共產國家而言,即使是合法的避稅方式,也不能在基礎教科書或會計師執照考試中出現;然而到了經濟更自由的一般資本主義國家,節稅避稅成了會計師們最基本的門檻,只有有錢人才需要雇用會計師,而一旦雇用了也絕對不會只依照正常程序去走。『不投資,不繳稅』便是本書最核心的致富之道。

在另一方面,作者雖是日本人,但是在場景鋪設中最鉅細靡遺的部分卻是在香港,因此書中帶有一個日本人看待香港特區的味道。無論那是正面公正的,或是片面偏頗的,在兩個我從未到過卻與生活緊緊相扣的國度,香港與日本,都呈現出來相當獨特而細膩的民風。尤其是書中雖以追溯洗錢為架構,實際上又導入了2000年左右日本人與日本社會所面臨的大環境壓力,再融入日本小說一貫有的都市人心態以及日本敏感神經質的民族特性,使得整本書在秋生委靡不振的人生目標下倉促且劇烈地運行著。臺灣小說經常有個毛病就是說教,尤其越老派的作家越是喜歡把大道理硬塞進自己的作品中,只要一個處理不慎,整本書跟三民主義課本就相距不遠了。《洗錢》本身並沒有想刻意教導大家去洗錢,即使還是有人真的依樣畫葫蘆跑去洗了,那依然不影響作者中立的態度。只要是有顏色的錢,沾上了手便很難重新褪色,但是對於一個熟於金融操作系統與各國銀行稅務法規的人,近在咫尺可能有機會漂白的大筆金額的確是令人難以抗拒。即便不去染指,也會想在一旁看著,看那五彩繽紛的鈔票,最後怎麼煽動蹂躪周遭的人。

原先票選中的三種封面版本

Friday, August 15, 2008

祭祀

剛過七月七日,農曆十五就來了。這兩個原本沾不著邊際的習俗,發生在這麼近的日子裡,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氛。以前我只記得前面那個,倒不是說前者商業氣息重,新聞渲染成分多;其實後者創造出來的商機應該不相上下,只是消費方式跟對象不同罷了。今年也不曉得為什麼,中元節的蹤跡如影隨形,大概是很久沒拜拜的緣故吧。

一早在大道上,管理人員已經備好一張張的紅色大圓桌,整齊排列在人行道上,馬路邊再放置了幾個金屬網圓柱桶,等著晚點讓各家商號祭拜使用。這些陣仗雖然儉樸,一眼看去卻十分有感覺,就好像之前我路過臺北市的街頭,無論再熱鬧再繁華的地段,總是飄著灰燼繚繞著香火煙味。在幾天前,負責採買的人士早已辛苦跑到各地去張羅拜拜的用品,我瞧著大包大包的冥紙綑綁紮實地運進公司,緊接著又是整袋整袋裝著零食的塑膠袋持續進駐倉庫間。到了今早,祭祀的時間雖然定在下午,他們也在十點多左右就將所有物品包括當天現買的雞鴨魚肉一同拿去布置好紅色的大圓供桌,並且上了酒,擺放一只香爐,那些神聖的祭品躺在炎炎夏陽的拂照下,靜候諸神眾鬼與人群駕臨。

約莫到了上午十一點,這一帶隱約飄起燃燒的氣息。我猜這個儀式應該也講究某種時辰節序,只是那並非我能理解的範圍。待到正午外出用餐時,那股香煙氣味便更濃厚了,在看不到供桌的地方也都能深刻嗅到,它重重掩蓋了平日午飯時間混雜的麵飯蔬果味,甚至掃平了更厚重的炸雞排、鐵板燒的氣味。不料就在我們用完餐,準備整理裝束虔誠祭拜時,天邊幾聲悶雷低低怒吼,緊接著無情的暴雨就開始對著供桌上的祭品肆虐。大伙看苗頭不對,冒著突如其來的大雨趕緊將供桌往屋簷下撤,即使是如此,大部分的祭品還是難逃落湯雞的下場,至於那隻盤據的雞,更是名符其實了。工作人員內移了供桌之後,雨勢大得無法無天,僅是雨滴飛舞反彈的氣魄就能將供品們再次荼毒。大家已經顧不著一身狼狽的潮濕模樣,趕蒼蠅似的趕雨珠們。

大雨之中,原本正在焚燒冥紙的人們也被莫名其妙波及。熊熊烈焰遇到了雨,儘管撐了傘在金屬籠上,依舊是半死不活幾度將要熄滅。我心想,要是那火真的不爭氣地熄了,那群奔波不息員工的老闆,應該是臉上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已經不是『遇水則發』能推辭的了吧。我們靜靜等到雨勢轉小,重新抹乾了供品們身上的水漬,點起整把的香,一次召集所有人,由老闆大人領頭上香,而後各個主管員工們接著祭拜。上祭神明,下祈鬼魂,中間拜的就是每個人的心。香上過一輪,金紙銀紙一一被搬出來,幾個員工雙手沒停過地拆折冥紙,裡頭竟然還有衣服鞋帽跟美金(以後還得新增歐元或人民幣呢)。我的身上沾滿了灰燼,空氣裡盡是肉眼可見的餘灰,雖然一度覺得自己的肺像個吸塵器,眼睛跟喉嚨都有點無所適從,可是另一方面,燒冥紙這件事卻又挺新鮮的,不曉得已經有多久,在這個要燒信用卡、燒支票,節能減碳什麼鬼的年代,我還能捧著一疊粗糙到扎手的金銀財寶,默默看著它們發光發熱呢。

據說受過祭拜的物品,吃起來特別吉祥,於是事前採買便算好了人數,讓每個人在祭祀儀式大功告成後,都能領到一點東西沾沾鬼神的福氣與庇佑。看著各部門扛了整袋的零食回去發放,大家興高采烈領食物的樣子,真不知道是嘴饞還是童心未泯。

到了晚上返家時,我家正是煙氣瀰漫的時候。桌上的物品或許沒那麼壯觀氣派,排場似乎也不怎麼講究,不過家中祭的並非鬼神,而是已故的親人與愛犬。我時常感嘆沒能深刻記得他們的模樣,因為他們過世時,我的年紀太小,縱然有印象也都堆在了潛意識裡,沒能回憶起。然而我總是能記得他們愛吃什麼,每年供桌上擺的總有幾樣是長輩特別選特別準備的,於是生死和飲食迷迷濛濛結合起來,我看到它,就想念他們了。

Sunday, July 13, 2008

回家 (The Homecoming)


距離上次來到牯嶺街小劇場看戲的時候,應該有好幾年了吧,我對這個小劇場的印象打從一開始就滿深刻也滿好的,可能跟一開始遇到的戲碼有關。牯嶺街劇場的特色就是小,還有設備很差很簡陋(爆),今天提早抵達領票準備進場的時候,整個接待大廳不僅沒空調,連座位跟空間都缺乏到一種難以抵擋酷暑的程度。可是雖然罰站等候等得汗流浹背,看到觀眾絡繹不絕湧進小小的大廳,卻又帶著幾分熱情難卻的感動,彷彿我才是演員似的。上回首次蒞臨牯嶺街,那齣戲的年齡比較輕,講的東西有點辛辣但能平易近人,而那樣的氣氛讓演員有機會與觀眾近距離互動,好幾次演員似乎要朝觀眾席撲上來表達什麼,甚至可以感覺到演員跟觀眾雙方視線直接交匯,大概就像坐在一張250塊的位子觀賞Broadway的感覺吧(這個只是想像)。

好不容易開放進場,劇院裡頭黑漆漆的,連座位本身都看不太清楚,間接造成了入座的困難。領位員一張張清秀的臉蛋,白襯衫、黑長褲,混著我對學生時代色彩分明的記憶。南海路上原本不該是屬於我的地盤,但是南門市場的招牌不知道為什麼令人若有所思;賣冰淇淋的手推車按著叭餔緩緩過去,一旁的小男孩就這樣盯著牽車的老漢捨不得將視線移開;金石堂已經重新裝潢過,大門採用深褐色的大方格子木框搭配透明玻璃營造出明亮彩光又能隔絕空調的效果,走進裡面,有別於誠品書店的另一種質感,還有整排中文女性雜誌,跟永遠都有新餐廳可以推薦的Taipei Walker。我已經好久沒回高中探望老師了。

原本對於看戲的期望好像是:開演或閉幕;人最少的那場。就坐以後,其實場地看起來已經有八分滿,跟之前聽說什麼票都賣不出去之類的傳聞差挺多的。又坐了一會兒,貴賓與來賓們源源不絕地進場,工作人員開始宣導觀眾盡量往內移動擠出空缺,然而慕名而來的人潮最後還是塞爆了原本規劃的所有座位,並且連觀眾席前的地板也坐了整圈人。讓有些上了年紀的來賓就這樣盤坐在地板上,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主辦單位該不會做了超賣之類的事情吧。即使在宣布開場以後,最後一批趕到的人終於把走道跟舞臺的邊角都完全填滿,不曉得這樣的表演空間對演員來說會不會過於侷促。果然,那扇通往回家之路的門一開啟,觀眾旋即被門板快速迎面而來的氣勢嚇楞。

燈光全數熄滅,隱隱約約傳來翻閱報紙的縐折聲(那堆報紙還真是被翻到快要爛掉了)。Max這位絮絮叨叨的老人一開演就是那樣耀眼有性格,有的時候我都會先入為主Max應該是主角。實際上這幾個角色的戲份比例不會差太多,甚至影響劇情走向的程度也與登場時間無關。但也正如他自己在演員介紹裡頭敘述的,人物間的對話太沒有目的性,有的時候會平淡無聊到好像只是在呈現一個普通人家庭生活的繁瑣事物。飾演Ruth的演員也表示,劇本中的臺詞過於中性以致於完全無法依賴對白塑造角色輪廓。我在事後翻了關於品特(Harold Pinter)的介紹,關於這類大部分時間極為寫實,到了一定節骨眼,人物卻會忽然短路而自顧自地演繹一段內心潛藏的故事,總算有了最粗淺的認識。偶爾會慶幸一下拿到節目單以後沒有太過殷勤地閱讀,否則戴上了有色眼鏡再看戲,應該就跟看電影前被雷到差不多吧。我對D大說,這齣戲的劇情很鬆散。當然很快就被反駁了。他解釋著,品特比較喜歡嘮叨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生活,卻在每次幾乎講到關鍵的時候,劇情便嘎然而止,永遠搔不到癢處。看來還是劇中人對劇情架構有比較深的體驗,我們比較多是外行看熱鬧那類的。有趣的是,D大謝完幕跑了出來,原先蒼老蹣跚的模樣立刻被丟個精光,他問大家,有看懂嗎?大部分的人都只是乾笑兩聲,也有大方搖頭的。我也問了D爸爸,好不好看呢?伯父大概是害羞了,輕搖臉上的紋路,沒有正面回答。這跟我事前假想的真有天壤之別,為什麼演員的年輕朋友沒有抓著他的手臂大喊,實在是太棒了、太有震撼力了;演員的家人也沒有滿懷深情說一句,看著他日益精進,我們深深以他為榮。

下午看戲,真的很難避免睜著眼打哈欠度過,牯嶺街小劇場的座椅特別窄、特別硬,把看戲的人們一個個整得直著腰桿進去,兩個小時後摀著屁股出來。但是演員們專業的表現是禁得起咫尺觀賞的考驗,這應該是牯嶺街劇場能一直帶給觀眾熱情的動力。

Tuesday, June 10, 2008

Brooklyn Bridge


我對紐約,好像應該很熟稔,有種若有似無的家的感覺,卻在心裡沒有承認過。於每次的談話間,偶爾冠上『我的』,僅此而已。起初來到這邊,前幾個月好像還能依稀整理出一個粗淺的概念,那時候都會想著,有一天我更加瞭解了,或許可以彙編成一篇概述紐約市的文章。而後,我從Manhattan搬至Newport,新環境所帶來同樣的洗滌感一閃而過,自學長姊在臺迎新的說明會裡頭捕捉的第一印象逐步得到印證,可是最後,這兩個色彩分明且令人難忘的城市,卻再度淪為一抹模糊的景象,那已不是未經加工琢磨的輕描淡寫,卻始終無法被我昇華並準確建立成一塊王國。直到了現在,我好像是個住在Newport卻沾著紐約氣息的學生;同時又是個口音混雜靈魂綁著東方文化的旅者。冥冥之中,我失去了描繪紐約市的能力,此後亦不會再重拾。

首次拜訪Brooklyn Bridge,應該是剛搬家到紐約的第一個月。那時居無定所,只能扛著兩大箱行李流浪在好心人士家中打擾一下。行李幾乎一直都呈現打包狀態,每天使用的盥洗用具總是馬上又被趕回行李箱裡頭躲藏,或許隔天又是個搬家的日子。為了Brooklyn Bridge的夜景,我還不幸被捲入離奇的事件;而且我當晚拍攝的夜景相片,隔幾天後又很悲慘(意外)地被朋友的讀卡機摧毀了,連帶我從臺灣飛往 JFK機場的記憶一起消失,我為此偷偷難過了很久,只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心情,是無法傳達的。就這樣顛沛流離地展開了我在紐約的單飛生活(灑狗血的註腳:紐約的愛與恨)。最後,相片們當然是一去不復返,明明知道某些救援軟體或許對情況能有所挽回(如果C先生的故事早點上演,也許這段歷史就會改寫吧?),但是還在疼痛的感覺並無法立刻被修補,可能就是類似肉體的傷口復原了,內心的失落卻難以痊癒。

從那以後,我又遊走在Brooklyn Bridge邊緣多次。第一次是出於意外,路痴給路痴引路然後便順理成章地迷路到隔壁Manhattan Bridge上面。Manhattan Bridge的奇特夜景在一年多以後依舊令人難忘,晚上的風很強,髮絲飄打在臉上連同風的冷勁而有些刺痛,旁邊的Brooklyn Bridge看上去格外溫暖,它輕輕捧著夜行的車輛、騎乘腳踏車經過的居民,或者緩緩移步的人們。相對的另一邊,不僅是陰暗寒冷,左右還受到鐵絲網包圍,臉頰投射著網格狀的陰影,望出去時忽然有那麼點渴望自由。這之間當然不總是迷失其中,到了第二次時,我帶小朋友遊Manhattan南邊與Brooklyn,我自然而然想到Brooklyn Bridge這個熱門的景點,也準備帶小朋友同行。然而小朋友專注力比較差,在我們還來不及抵達Brooklyn Bridge前,他已經被眼前的Williamburg Bridge吸引住,於是我們就這樣踏上了一座茫茫然的大橋。那日天空正晴朗,無論是向上仰視抑或向下俯瞰,天空的雲彩極其優雅,河面上的船隻緩緩來往,即便是趕著貨運的貨櫃大船也透露著怡然自得的感覺。Brooklyn Bridge在遠方成了這幅風景裡頭的背景,與Manhattan Bridge相依為命。

在某種層面上固執地相信著這次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如此的心態其實很可怕,好像可以把什麼都燃燒殆盡似的。小路痴帶著s跟她的好姊妹舊地重遊,事隔將近兩年,沒想過這幾十分鐘的腳程,從Manhattan走到了Brooklyn,也把我兩年來的紐約生活快速地濃縮,彷彿傳聞中人在死前的那一剎那能夠瀏覽整個人生,我的碩士班回憶也藉由腳印錄製在Brooklyn Bridge的人行道上。s突然詢問我,如果紐約諾大的城市只選一個景點,我會推薦哪個地方。起初很遲疑紐約真的有辦法用一個點去概括嗎,可是不由自主地說著,那該是Empire State Building吧。一個唯一能夠重現TPE往JFK機窗裡湧現的繁華海市蜃樓,就像我缺少了的那塊;一個得天獨厚把Times Square抵在腳跟邊的霸道摩天樓;卻在旅客騷動裡懷有顆寧靜的夜之心,能夠讓人趴在狹窄觀景臺的牆緣默默追著流光,一道接一道傻楞著。

s說,以紐約客般的繁忙姿態走進倫敦深植文化與歷史的街景能帶來特別大的反差因此令人印象深刻;而紐約亦不示弱用那連廣場也不是,動線亂七八糟的Times Square在瞬間讓旅人覺得這裡很紐約。我非常羨慕這樣可以在簡短描述裡頭埋藏飽滿城市風格的能力,甚至在那晚我把一切都打包好以後,還是遠遠不及吧。

Tuesday, May 06, 2008

Hunter * Naruto


富堅義博的作品幾乎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陪伴我長大。一開始是幽遊白書(yu yu hakusho),後來是獵人(Hunter x Hunter)。幽遊白書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完結(1990~1994),但是他的周邊商品:包括卡通、番外篇、劇場版甚至遊戲等等,卻讓人一直覺得漫畫本身還沒結束,而且動畫版的幽遊白書也不斷加入或者修改劇情,於是在電視上每次重播的時候,還是小朋友的我都會準時守在電視機前面的。直到1998年,富堅義博終於開始了新的作品,獵人。剛推出時看到拿著釣竿的小鬼頭還有點摸不著頭緒,不過後來整個在獵人中,四人一組的角色塑造,儼然是繼承了幽遊白書阿(或者也可以說,這就是富堅愛用的模式)。主角小傑直接對照浦飯幽助,有著天才的資質,但是做事不經大腦,往往是靠運氣跟蠻力/堅持,來挑戰對手;緊接著出現的雷歐力當然就是所謂最沒戲份的桑原的化身,雖然他好像變帥了,可是一整個還是不適合戰鬥的模式,腦袋也不怎麼靈光,只有偶爾可憐他的時候才有他表現的餘地;奇犽是飛影替身,永遠在光明面與黑暗面自己掙扎著,但是看在別人眼中,其實選擇沒那麼困難,只是當事人總是比較迷惘罷了;酷拉皮卡則是藏馬的翻版,冷靜且足智多謀,但是離奇的身世總是給他們帶了點謎樣的色彩。總而言之,對奇犽跟酷拉皮卡的喜好是很難做取捨的,以前也是很容易吵飛影跟藏馬哪個比較帥;小傑的話,當然永遠給予對主角的尊崇啦;可憐的雷歐力有時候甚至就被富堅給藏了起來,乾脆不交代他在幹嘛orz

最悽慘的是富堅老師大紅大紫以後,對於他手裡掌控的漫畫就有點心不在焉,後期的獵人在週刊上常常只以草稿的方式就推出連載,甚至到了260話還一度無限期休刊,差點讓我們這些漫迷以為獵人會變成永遠未完結的遺作呢。據說經過了長達一年以上的時間(Feb 2006 ~ Oct 2007),富堅可能是良心發現抑或終於外出取材成功,所以才著手進行了充滿怨念與期盼的261。期間我雖然還滿想把開始跟螞蟻王國對戰的後續情節補上,但是又很怕261真的難產,所以就把獵人一直擱著。現在獵人則是走走停停,慢慢出到了280呢。然而,都過了那麼多年,為什麼還在螞蟻王國呢......!



第二套補齊的漫畫是火影忍者(Naruto)啦,他好像是我們大學時代的產物(1999~ )。火影雖然也是排行榜上熱門的漫畫,但是相對於富堅歷史悠久的書迷王朝,火影的作者岸本齊史算是剛登上舞台的新銳畫家,所以也就不敢像富堅老師那樣富堅來富堅去地拖稿了。數年前我還有在跟火影的時候,他的進度是佐助受到大蛇丸咒印的利誘,決定捨下木葉獨自前往投靠大蛇丸。後來有好一陣子沒在跟劇情,但是往往詢問別人演到哪邊了,都會被丟下一句:還在追佐助啦。果然等我真的重新拿起來看時,追佐助這整件事情洋洋灑灑畫了超過100話,大約佔了目前所有進度的三分之一強,並且跟獵人一樣的是,又過了那麼多年,鳴人還是沒追到佐助呢。唯一的不同點在於,佐助跟他哥哥,宇智波鼬,間的仇恨總算有個了結(雖然覺得本來很強的鼬怎麼被搞成一面倒之類的)。

火影陸陸續續有在漫畫中舉辦人氣票選,我最不能明白的就是依魯卡老師為什麼總是能夠在前十名中卡穩一個位置,該不會是日本人非常推崇那種所謂的背後心靈支柱的虛無角色吧。畢竟依魯卡老師從頭到尾出現的場景少之又少,連他會什麼忍術、個性如何也沒有清楚的描述,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他對鳴人的信任跟呵護而已。至於我最喜歡的角色,當然是非齊木卡卡西莫屬啦。卡卡西在票選之中大致上都能維持前五名的地位,不過好像除了剛登場帶著雷切的氣勢一股拿下人氣第一名以外,剩下的時候第一名寶座似乎都是被鳴人穩站著。也許鳴人說的:「我向來都是有話直說,這就是我的忍道。」深深打動了讀者們的熱血情懷?(其實他只是個跟小傑或幽助一樣有勇無謀的運氣型忍者orz)

最後附上我覺得裡面最可愛的地方:

Tuesday, April 08, 2008

Saint Patrick's Day


我到美國的第一個學期開始不久時,鬧了一個笑話。某一日正如往常在早上匆匆忙忙從床上跳起來,迅速整裝出發以後到了系館一樓。平常上下課的時候,系館一樓大廳總是擠滿了等著搭電梯的學生們,為了管理這群心急如焚的學生,學校還請了很多個警衛,一方面審核出入系館人口的身份,一方面負責操作電梯,導引人群流向和管制數量。然而那天的系館大廳卻出奇地安靜,只有警衛小貓兩三隻,對我愛理不理的,電梯開門也是空蕩蕩一片,趕到教室時,教室連燈都沒有開,座位跟講臺悄悄蹲在裡頭一副也沒睡飽的模樣。我傻傻地坐著等了好一會兒,最後只能摸摸鼻子喪氣地走回家查行事曆。那天是Yom Kippur,某個猶太人的不知道什麼節日(wiki說是贖罪日之類的),而我們學校剛好是猶太學校(事後才知道校長是個猶太人),因此便順理成章地放了假。又過了一個禮拜,又放假了。這次是Columbus Day,大概是紀念哥倫布發現美國所以要放假吧。原來當學生的莫名其妙放假的時候也是會有失落感,也許就是從這麼一丁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開始,我與美國文化格格不入。

這次來到加州,聽說p的同學要在家裡舉行一個party慶祝Saint Patrick's Day,於是我才首次知道有這個節日的存在。其實這個非官方性質的節日已經很普遍地被各國慶祝,其中包括了美國、加拿大、澳洲、歐洲等等數十個國家。j告訴我Saint Patrick's Day是個愛爾蘭人的節日(好像也是國定假日),按照傳統,所有人都要穿上綠色的衣服,聚在一起喝用染料染成綠色的啤酒慶祝。在芝加哥,他們甚至把整個Chicago River也染成了綠色,變成當日著名的觀光景點之一。至於那些摻在啤酒與倒在河水的染料裡有什麼成分,我們沒人搞得清楚。party當天,因為我是臨時知道的,行李箱裡頭沒有半件跟綠色有關的衣服;甚至就算我把家裡的衣櫥倒過來,恐怕也很難找到一件綠色的上衣。最糟糕的是我還剛好穿了件赭紅色的開襟針織衫,實在很擔心一踏進去變成萬綠叢中一點紅,會引來什麼奇怪的事情。所幸當天的派對沒有想像中的正式,屋主們自然在身上都有一件綠色的東西,哪怕是頂綠帽子也好(可能外國人不怕戴綠帽),就是要湊個熱鬧。

主人引著我們往廚房去,主辦人之一正在裡頭準備今晚的大餐。這間house一共住了五個房客,其中一個房客是p的同學,其他房客除了是同學的室友以外,似乎也都跟他們的學校或專業領域脫不了關係。主人打開冰箱秀出了整層滿滿的啤酒,其中不外乎愛爾蘭人的愛酒,Guinness。因為不喜歡喝啤酒,我跟主人要了一杯cranberry juice,每次在這樣的場合裡面拿果汁都好像自己是怪胎似的;p理所當然要了一瓶Guinness,我則是借過來品嚐了一口,恩,果然是具有黑麥風味、口感濃烈而苦澀的啤酒。原本p還擔心大家酒不夠喝,所以多準備了兩瓶Choya梅酒當作伴手禮,但是看過主人家裡冰箱的情景,還有每個訪客幾乎都會帶啤酒來訪,可憐的梅酒只能錦上添花了。在美國真的很容易越來越會喝酒,尤其是有跟實驗室遇到老闆是酒鬼的都要小心,他們聚餐的時候一定得喝酒,吃飽飯以後繼續前往bar續杯,bar再喝一輪不夠可以換一間pub補充,再不濟便殺去超市採購,然後帶到某個人家裡無限飲酒狂歡,酒量不好的話這時候只好煞煞風景了。

我們算是訪客群裡面比較早到的那批,大家領了飲料以後便移駕到客廳坐下來聊天。客廳桌上擺了幾盒奇怪的堅果類點心,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的房東正住在樓下一層。房東先生沒事的時候喜歡自己做巧克力和核果類的零食,因此他們雖然付了比市價稍微昂貴一點的房租,享受到的福利就是永遠吃不完的手工巧克力以及手工烘焙堅果。我隨手拿了一罐太妃焦糖杏仁起來嚐嚐,乖乖不得了,他們房東做的點心可是有商業水準的呢。後來又開了一罐糖衣花生,連我不是很愛吃堅果零食的人都忍不住一顆又一顆像松鼠一樣啃起來。陸陸續續更多訪客湧入客廳以後,主人很快地溜下樓去帶回兩大塊巧克力板跟一盒巧克力奶油餅乾。其中一塊巧克力板是用心型的模子做出來的,上面不知道印了什麼字,在場的人都看不出個名堂;另一塊巧克力板是由無數個小方形巧克力所組成,順著凹槽一一把他們切開後就是外面賣的單顆巧克力,裡頭有包榛果,外層利用白色巧克力做出十字狀的花紋,整體看起來簡單俐落。我拆開裝零食的方形小塑膠盒,奶油巧克力夾心餅乾因為巧克力的質地很純正,特別能烘托出奶油餅乾本身酥脆的口感,於是那盒餅乾也在眾人夾擊之下,很快地壽終正寢。

就在我們一邊喀滋喀滋與談話間,大廚先生終於把今晚的料理搞定,熱騰騰上菜了。菜餚分成了兩大盤,採自助的方式。左盤有醃製過的牛肉(corned beef)混搭蔬菜(cabbage)與塊狀馬鈴薯和切片的紅蘿蔔,右盤則是給素食者專用,除去牛肉的部分,大致上是同樣的菜色。主菜旁邊另外附有黃芥末跟白醋沾醬,分別搭配牛肉跟蔬菜食用提味。我們有稍微請教過主人,外加事後上網查了一下,corned beef 和cabbage幾乎是Saint Patrick's Day必備的愛爾蘭式晚餐菜單。原先我還把corned beef誤聽成corn beef,然後一直想玉米牛肉到底是什麼東西,盤子裡面也沒放玉米,是因為美國的牛吃玉米長大嗎?其實根本就是英文不好整個人在狀況外的誤解(汗顏)。這道菜的口味非常樸實,除了牛肉用鹽醃製過有鹹味以外,其他的青菜都只有水煮過的味道。網路上有些製作過程更複雜的蔬菜醃牛肉,某些甚至會以酒入醬料當底,不過對這群愛喝酒的人來說,晚餐是什麼似乎不是那麼重要啦。

我們的啤酒很不幸沒有被染成綠色的。j告訴我一個傳說,在流傳久遠的故事裡,有一個會偷錢的小綠人跟Saint Patrick's Day有關,因此到了現代慶祝的方式就會把所有跟綠色有關的東西都扯進來。而就wiki上的說法,本來Saint Patrick的代表色應該是藍色,而不是綠色,但在有人挪用了”the wearing of the green”借指”wear a shamrock (酢漿草) on one's clothing”以後,綠色便逐漸取代藍色的地位,成為今天Saint Patrick's Day的代表。「於衣服上配戴酢漿草」乃是愛爾蘭人對羅馬天主教信仰表示虔誠或者象徵他們民族與國家精神的特殊標緻,因此在這天,三葉酢漿草圖案相關的商品或點心也成了一大賣點。至於這個叫做Patrick的聖人又是怎麼跟愛爾蘭人扯上關係的呢。相傳Patrick還是少年的時候,在意外中被愛爾蘭士兵逮捕押送至愛爾蘭,之後他僥倖脫身,便以傳教士的身份繼續留在愛爾蘭這塊土地發展。後世雖然沒有明顯的證據指出當年他曾經待過的教堂以及詳細的居住所在地,但推崇他的人日後就尊敬他為愛爾蘭的守護神。基督教禮法中,有將節日(feast day)以聖人名號命名的方式,每個節日都會對應到一到多個聖人,Saint Patrick's Day大致上的由來就是某節日對應到Patrick的那一天。搞得那麼複雜,其實愛喝酒的愛爾蘭人(推廣到更多西方人)只是想找個時間與三五好友狂飲一下,你真的要拿節日的背景由來考他們,沒幾個人答得出來的,還是繼續喝酒比較實在。

這時候,號稱擁有四分之一愛爾蘭血統(我忘記是他母親還是父親的父母是愛爾蘭人)的G先生從廚房拿了超大號啤酒杯看起來裝載足足有一公升以上的Guinness,還有兩個內含不明液體的烈酒杯(shot glass)走進客廳,原來是要表演喝酒。這時候本來散落各地喧嘩中的人群紛紛靜了下來在一旁圍觀,於是G開始對我們解說。他手上拿的小烈酒杯裡,一杯裝的是Jameson,某種愛爾蘭威士忌(Irish whisky);另一杯是Baileys,愛爾蘭乳狀威士忌(Irish cream)。一般的啤酒調酒(boilermaker)並不需要那麼麻煩,但是這款調酒因為基酒有Baileys的關係,如果一開始就將三種酒直接混和,會造成凝乳(curd),就像把牛奶倒入檸檬紅茶裡面一樣會變得非常噁心,所以剛開始必須保持三種酒各自分開的狀態,直到要喝的時候,直接將裝有基酒的shot glass丟進Guinness裡面,這時候三種酒開始迅速混和,而飲酒者必須有本事在凝乳發生前就把整杯雞尾酒全部下肚,否則剩下的酒都會變成鹹豆漿那種倒胃口的爛豆腐狀,也沒辦法繼續喝了。這款有名的愛爾蘭調酒不僅本身後勁猛烈,加上要有一口氣拼完整杯的魄力,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輕易上手的選擇。它的名字正如它爆裂的口感與氣息,carbomb,取自北愛爾蘭在二十世紀中後期內戰(The Troubles)時惡名昭彰的汽車炸彈攻擊事件。

簡短說明以後,G的目光掃視了全場一遍,大家也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等他把兩個shot glasses丟到啤酒杯裡。說時遲,那時快,匡噹一聲清脆的玻璃碰撞,shot glasses離開他的雙手,直墜到啤酒杯,然後……就卡住在杯口了。本來憋氣不敢出聲瞧得目不轉睛的眾人都被頑皮的G先生開了個玩笑,現場的氣氛詼諧起來。這次G先生要認真了!他再度把shot glasses撈出杯口,三、二、一,烈酒杯重重地往暗褐色的Guinness裡沈,然後悶悶發出了咕嚕一聲,虛臾間G雙手捧起巨人啤酒杯,大氣不喘地將約莫1.5公升的carbomb全數消滅,僅僅花了10秒不到。一半的人跟我一樣看傻了,另一半人則是邊看他喝邊發出讚嘆的喝采。事後聽說那杯carbomb下去,G本來紅潤的臉色有瞬間發白一下,就像啤酒漂浮著的白色泡沫那樣,不過扣除這點,他可是一點後遺症都沒有,意識清醒,繼續跟大家有說有笑。G調侃自己有著愛爾蘭血統的super liver千杯不醉,也不怕爆肝,堪稱是一種神人境界了吧。

就這樣,我在加州度過了很愛爾蘭的一晚。於宗教嚴明的教條之下,不管是天主教還是基督教,我誠心的建議Saint Patrick's Day要更名為Guinness' Day。一口道地的愛爾蘭啤酒可以醞釀出來的節慶氣氛,實在遠比他背後冗長又乏人問津的宗教信仰來得深刻;一醉解千愁恐怕也比跪在聖主耶穌基督的跟前懺悔來得有效也說不定。


related album:
Tour to CA again

Reference
1. wikipedia
2. How to make Irish Carbomb: http://www.thedrunktank.com/?p=3|

Tuesday, March 25, 2008

ski

Before going to ski, the memory of learning ice skate last winter kept coming to my mind. Even though I never skated on the ground, it was still worth a try to learn ice skate. At that time, it ended up with bruises on my knees, ankles and a pain in my wrist, but I felt interested when I tried to find out the balance point to stand on the frozen plate in the rink. On the other hand, I guessed I didn’t have that kind of talent for ice sports because Taiwan is a place where it almost never snows.

去年冬天因為某些事情陰錯陽差地導致我錯過了幾次和朋友一起去滑雪的契機,而返回臺灣以後恐怕又很難有機會再藉由旅行到溫帶國家滑雪,所以這次前往加州的主要目的便是放在滑雪體驗上面。鑑於p的經驗談,滑雪不僅消耗體力,回家以後更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因此我們一開始便決定把滑雪的行程擺在整段旅行的最後,避免才剛出擊就無法全身而退影響到其他的規劃。

那日我們沒有起得特別早,p日前才從臺灣回來,帶著日夜顛倒的時差。而我雖然只有三個小時的東西岸時差,卻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覺得很疲倦,很愛窩到棉被裡。或許是因為加州沒有想像中的溫暖吧。p新訂購的雪板在之前終於送抵家門,看他興沖沖地組裝雪板的零件,好像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到雪場試用。原本我對雪板是很陌生的,腦海裡勾勒不出snowboard該有的模樣跟使用方式,即使瀏覽過一些網路的照片還是幻想多於實際。看p繞著雪板愛不釋手的樣子,我也跑到旁邊企圖研究了一下。雪板上有很多能夠拴螺絲的小孔,依照個人的習慣與偏好把綁腳的固定架鎖緊在雪板上,之後放入穿著雪鞋那巨大而沈重的腳ㄚ,將雙腳綁死在雪板上就完成了。恩,聽起來像是個站上去就無法行走的玩意兒,我很快就對它失去興趣而跑開了。

p負責開車子,他的學長q也與我們同行。事後聽說,美國東岸風行ski,西岸卻以snowboard為主,因此p與大多數他的同學都是學snowboard,反倒是我印象中傳統的ski乏人問津。巨大的雪板連後車箱都放不下,所以p就學某人把它塞在車門跟座椅之間的縫隙中,兩個肥胖的鞋架子剛好突出在座位的地方,車門也還關得上,只是從此以後我上下車都得用爬的跨出雪板。那個雪板是螢光流線黃綠色圖案的,放在雪上的時候看起來更是耀眼。板子看上去是壓克力材質為主,但是側邊嵌著一層金屬帶,也許是用來刮雪剷雪用的吧。一路上我都與雪板相依為命,車子漸漸向北行,車內的氣溫感覺不出明顯的變化,但是橫過了整片以山野為主的郊區後,San Francisco已被遠遠拋在後頭,路旁的山坡地偶爾能見到雪團,更遠的山頭一片白雪籠罩,針葉樹林綠色的枝幹透雪而出,墨綠與雪色相映生輝,有種電影裡才會見到的北國風光。原來如紐約市般都市的雪,跟山林裡經年累月雄壯的雪,是那樣的不同,我感到都市的雪冷清而寂寥,也許正在飄雪的時候還有幾分詩情畫意,雪堆卻只能帶來茫然的蕭索,灰色的雪更是能勾起人聆聽它們顫抖的自白。

我們一共安排了兩天的行程,在時間充裕的情況下,我們還有機會先到附近的景點閒逛,晚上則住進離雪場大約一小時車程左右的飯店,隔天早起一點就能趕上早班的滑雪課程,當然,只有我需要去上課而已,其他兩位都是老手了啊。首先我們在Lake Tahoe做了很短暫的巡禮。Lake Tahoe位於San Francisco東北方車程約三小時處,地理位置介於California跟Nevada的州界邊緣。雖然看起來只是稍微往北行了一點距離,氣溫卻陡降。當我們首次打開車門的時候,每個人都忍不住往外套裡多縮了些,我也趕快掏出手套保暖。我們把車子沿著路邊的小觀景臺停靠,然後就下車在四周隨意走動。雖然這裡很明顯是個景點,可是由於觀光客不多,地面的積雪甚為深厚,有的地方融雪後又再度結冰,變得光滑而危險,某處階梯更是整片結上了冰塊,踩著時根本沒辦法站穩,弄得大家驚險了一番。我們在雪堆上踩來踩去,新鮮的雪很快被我們的腳印打亂,p跟q學長的腳印都很大,我還可以在他們的腳印裡頭再踩出一個小腳ㄚ來。雪上的印痕可以深過腳踝,剛踩的時候還會有小雪崩往腳底板淹,於是我們的鞋子跟襪子很快沾滿了雪花,在體溫輕微加熱中,雪滑進襪子的纖維裡變得幾分濕潤。

Lake Tahoe上據說還能划船,湖的一隅有個小島上建造著城堡,租船如果能順利找到位置的話,好像就能登島拜訪。我們自高遠的山腰上眺望,水色湛藍猶如寶石的光澤,在雪的背景前,每樣景致的顏色都似深邃了些,大概就像是畫油畫的時候,先用深色顏料打底以後,淺的顏色再疊上去時,色彩自然多了幾分層次感,甚至可以達到某種不可思議透明得發亮的質感。路邊一個小小的觀景臺卻能殺時間殺得飛快,轉眼太陽已經垂在山頭,恐怕過不了多久,天色便會逐漸黯淡下來。這次在時間上不太允許我們繞下山去親近Lake Tahoe,畢竟晚上還有p一直掛在嘴邊的20隻蟹腳加prime rib吃到飽在等我們呢。

由地圖上的相對位置來看,我們決定先到飯店check in,然後再轉出去找美艷動人的buffet。無奈google大神指引的地圖好像有點問題,依照上面該轉彎的地方轉,以及該前進多少mile的距離前進的話,我們大概會永遠迷失在那個不知名的荒涼小鎮裡。夜晚不僅是小鎮本身給人偏僻的感覺,連路旁那長得乾癟矮小的乾冷植物也很不討喜。我們下了公路以後重複在一條路上前後打轉,偏偏就怎麼也找不到理論上應該左轉就會看到的路。後來果然是地圖指示錯誤,原本我們一直在上面來回尋找的那條路,開到某個階段就會忽然變成另外一個名字,我們在找的名字,而那條有了新名字的路,就會帶領我們到其實用眼睛早就可以看到,也是那一帶唯一一棟看起來有飯店氣勢的建築。唉,雖然是找到了路,但是一直不相信可以住在那麼宏偉飯店的直覺導致我們白白繞了很多冤枉路,也折損了我們享受美食的時間呢。

匆匆完成住房登記手續,眼看都已經七點多了,要是再開車出去找buffet,會不會抵達後發現只剩下蟹殼跟肉末啊。不行不行,我們很快撇下了原訂計畫,先向這棟出奇好的賭場兼飯店打聽有沒有供應buffet。工作人員很快把buffet的方向描述給我們,賭場跟飯店的餐飲區有合體的感覺,紊亂的動向中暗示著吃飽賭、賭飽吃嗎。後來我們更直接溜進去buffet的供餐區刺探一下他們是不是也有蟹腳跟牛排,於是就在佔地不怎麼大的自助區發現正在切牛排的師傅還有擺在透明冰桶裡堆成小山狀的巨大蟹腳們。p說,比起他們上次在另一個地方吃到的蟹腳是小了一號沒錯,但是在時間拮据下,這樣尺寸的蟹腳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們便開心地繞回櫃臺買單結帳,換來自己的用餐小桌,準備大快朵頤。

號稱是buffet,等到我們真的開始用餐時,發現除了預先假想的目標物以外,這家餐廳還真沒什麼像樣的菜色,而且,還都很難吃。因此過了第一輪取餐以後,我們三個人的盤子裡面除了蟹腳和牛排,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菜色。這塊prime rib被塞進我們飢腸轆轆的肚子裡時,應該是充滿怨念的吧。由於整天下來只吃了一點pizza,肚子過於飢渴的情況是沒辦法耐著性子剝螃蟹殼的,因此prime rib就好像前菜那樣被我們拿來墊肚子,飢餓警報解除以後,大家才換成整盤整盤的螃蟹腳開啃。挑蟹腳原也是種學問,如果把蟹腳山一隻隻夾來夾去想挑好的部位跟尺寸,後面排隊的人總是給我極大的壓力,可是不仔細選又會選到殼多肉薄,或者有身體的片段。蟹腳吃起來味道非常鮮美甘甜,然而蟹身可能是因為浸泡在鹽水中太久或者其他因素,肉質乾澀走味,吃過一口就不會想再碰。後來一次我正好遇到來補貨的好心廚師,他一眼望穿我滿腦子蟹腳的遐想,於是一口氣塞給我十幾隻沉甸甸的巨無霸蟹腳,小小的盤子根本支撐不住,我只好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我身後大概又有好幾雙嫉妒的眼神鎖死在它們身上吧。

不出意料的,最後我的確是被這盤蟹腳給打敗了,或許我沒有詳細計算總數,可是我能肯定沒吃到理想中的20隻。p剝蟹腳的功夫簡直神乎奇技,我每次用力一扳,蟹腳殼就會從預先鋸開的裂縫斷成兩半,理想中蟹肉必須要在這個過程中保持完整,接下來只要輕輕施力就能拉出整段蟹腳肉,像是外面魚板做的蟹肉棒那樣子。可是我扳斷的結果都是蟹肉也斷了,餐廳只供應一般的刀叉,以及我覺得過於粗大的塑膠叉子。塑膠叉子從外型上看似專為吃螃蟹而設計的,其實根本就沒辦法通過蟹腳殼的通道,所以我拼命想念著中國人愛用的筷子呢。我在跟蟹殼奮鬥的過程中,p很有技巧地掃空他面前的那盤,於是吃飽的p開始幫我剝蟹腳,然後大概是忽然可以很輕鬆吃到蟹肉的關係,所以那些耗費在跟硬殼纏鬥的力氣都省下以後,我馬上就覺得飽了。

每隻蟹腳的味道都還好,可是吃了過多鹽水煮的螃蟹,有點感覺頭暈目眩,好像是短時間服用過多鹽類造成電解質不平衡的後遺症。我們三人都很努力喝了不少水,那種症狀還是持續了好一陣子,看來是真的有點掃盤過度。頭重腳輕,肚子很撐地到了賭場區去閒逛,奇怪的是,賭場跟飯店之間並沒有特別設關卡檢查出入者的年齡。回想上次在加拿大的賭場,安檢人員看著我的護照告訴我我看起來只有十六歲,很可能進去以後再被盤查,這大概是東方女人在西方世界唯一的優勢吧。吃角子老虎機最吸引人的就是拉桿時候的感覺,如果只是一直按同一個鍵看著螢幕的轉輪跑動,有點機器跟機器在互動似的。我們挑了幾臺一次只要1 cent的機器跑了幾趟,通常一臺機器剛上手的時候都會立刻小賺一筆,這實在很難令人不去懷疑賭場是不是有事先調整過機率之類的,然後就在小賺幾次以後便再也贏不了了。歸納出這個現象以後我們試著在小賺時馬上印出兌現的條碼,然後轉到另一臺機器上面跑,看看能不能一直維持小賺。偏偏就在實驗的開始,q學長挑到一臺吃人不吐骨頭的機器,偏偏又按錯鍵一次壓上了所有籌碼,結果我們便連本帶利輸個精光了。小賭宜情,每次轉動機器只花1 cent的話,是不是連維持賭場營運的電費開銷都賺不回來呢。

次日清早,車身上結滿晨間的朝露,每個車窗都被六芒星狀的冰晶遮住,一時間想要開車上路還不行。我們坐在車裡開暖氣等冰晶融化,p有點擔心路面也結了霜,昨晚夢裡甚至夢見了開車會打滑而險象環生的過程。IHOP的店門豎了一張pancake吃到飽的告示,上面的pancake一層又一層地疊成了塔狀。果然菜單上面出現了鬆餅吃到飽的選項,不過無論是不是點吃到飽,價格跟單點是完全一樣的。所以呢,當服務生把單點的鬆餅送上桌來的時候,那一整盤肥厚寬大的鬆餅還真是駭人聽聞啊,光是看就已經覺得七分飽,後來不免淪落到打包的命運。

匆匆趕至雪場,早起的鳥兒們都已經全副武裝塞在入口,購票跟租雪具都需要排隊,餐廳及其他公共場所也是座無虛席。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腳綁進雪鞋裡固定好。那一雙鞋子本身非常厚重,在腳板上有多個金屬扣環幫助固定,富有經驗的q學長幫我把一個個的扣環上緊,一直綁到腳踝上面。穿完起身的時候覺得兩隻腳好像被地板給黏住,身體沒法子站直,走路既像猩猩,又像企鵝,且還慢得不得了,最後乾脆半走半跳,手上拖著兩塊長長的滑雪板(ski),雪板上又掛著兩跟雪竿(pole),為什麼其他外國人看起來那麼帥,我卻一臉雪災中剛滾出來的拙樣。p跟q還很有義氣地把我丟給滑雪班的教練就坐纜車去享受他們的滑雪假期了。

我們的滑雪教練其實是個老頭,一個人領著十幾個黃毛丫頭跟小子準備傳授我們滑雪的第一門課。來學習的遊客除了像我這般大小的學生,也有青壯年或中年的夫婦。教練雖然看起來有些年紀,不過穿著雪裝的他容光煥發,動作跟姿態也非常流暢,就好像他能在雪上自在游泳那樣吧。首先他先教我們怎麼穿上ski,以前的我可是都以為滑雪像是衝浪那樣,人站在板子上就可以自然而然滑動了,實際上我們的腳都必須很謹慎地固定在ski上,卡榫之間不能卡進過多的雪,鞋子的大小跟ski上面的夾子也都是預先對照調整好的。夾子打開後把腳放進去踩下卡榫夾子就會自動卡上,要脫掉的時候則是用pole的尖端按下腳後跟的開關,卡榫便能重新放鬆打開。對於新手來說pole就是拖鞋子跟跌倒以後支撐爬起來的工具,在滑行的時候則派不上一點用場。

穿好ski,教練開始示範在雪地行走的技巧,我們一群學生就像母雞帶小雞那樣左右搖擺地在雪坡下的那塊教學空地練習。穿著ski的腳變得更不靈活,於是走路的姿勢就變成鴨子似的一步得拐一次。到了要上坡的時候,教練能靠pole輕易地逆坡而上,我則是用力了半天還會向後滑下。所以這時候學生都改成側向移動,靠著ski側緣強力的鏟雪能力定住身體,接著便能一步一步爬上緩坡。這種移動方式雖然頗缺效率,不過很容易上手也幾乎不會失敗,算是新手入門的第一招。我們爬上去的那個緩坡真的是個緩到不行的坡,遠遠望去的時候會以為是塊平地,只有真的站在旁邊才會覺得稍微有傾斜。話雖如此,我們這群學生還是有超過一半的人在這個教學坡上跌得東倒西歪。

教練說他以前是專門指導小朋友滑雪的老師,但是他發現教導小孩的方式同時也很容易讓大人理解,所以就把那些理論應用到了我們身上。在開始真正滑行以前,教練洞燭機先教了我們各種跌倒的姿勢,還有怎麼在跌倒以後重新爬起來。穿上ski的腳非常不符合人體工學,不僅容易卡在雪中困住跌倒的新手,好不容易快站起來了卻會因為ski摩擦力太小而再度跌倒或者滑下斜坡去。所以教練一連模擬了好幾種摔得一塌糊塗以後敗步復活的絕招給我們看,而下下策就是脫掉ski先爬起來,再想辦法把ski穿回去。

接下來最重要的一課就是教我們怎麼煞車減速。煞車的原理跟橫向爬坡如出一轍,就是利用ski側面鏟雪的能力增加阻力達到減速的目的,為了達成身體正面向下ski又能用側鋒刮雪的狀態,教練要我們腳尖保持原位,腳跟向外打開,膝蓋必須打直,讓ski向外沿展成大字型。這個動作對我來講很像跳舞的動作,開腿的時候大腿施力跟保持平衡的方式有股熟悉感,最需要克服的是面對下坡時,內心恐懼會牽動人自然而然想要縮成一團的衝動,因為那種姿勢下一刻直接的效應就是真的撲跌在雪上。成員們一個個從緩坡上滑下煞車,其實那種程度的坡不減速到了平面也會自然停止,所以不會給新手帶來太大的壓力。教練一個個檢視每個人的動作,給予一定的技術指導,大部分的人也都能順利完成減速的任務,除了某個中年婦女以外。

在減速的過程中,有些人會意外學會如何轉彎,而下一個入門就是教導如何改變方向。那些因為煞車而轉彎的人其實是由於他們兩腳對ski的施力不同,當腳尖用力踏的時候ski的位置便會改變,那種感覺有點像是踮腳在ski上,只是腳跟並沒有真的離開ski。教練讓大家去感覺左右腳施力不均勻時造成的轉彎效果,把身體放鬆拋開走路時轉彎的直覺。此後教練帶著大家準備搭乘纜車到真正的雪道上實習。

能好好搭上纜車也是一門藝術。纜車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頓過,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把大家往上頭載,為了跟上纜車的速度,所有人必須在前一批人坐上纜車以後,使出渾身解數來到指定地點等纜車的座椅從後方逼近,然後整個人彷彿被纜車椅剷起來似的便騰空了。腳一離地我才發現兩隻綁上雪鞋跟ski的腳重達千斤,雙腳隨著慣性晃動的時候幾乎要把我整個人也帶出纜車直墜在下面的雪地。就這樣不安地被沈重的腳懸吊著,纜車不停往上,景色越來越美,心中正開闊的時候,終點站即將到達,教練指示我們將身體往前傾,最後我以一種被倒垃圾的方式撲跌在纜車站的小坡上,還順便撞到了前面還來不及爬起來的另一包垃圾。

由於我們小隊裡面的那位中年婦女一直沒辦法學會基本功,教練花了大半的時間陪在她身邊做一對一的指導。她因為太害怕跌倒而跌倒,因為之前跌倒的陰影使她再次跌倒,最後所有人都順利地滑下雪坡以後,她跟教練便消失在雪坡上繽紛的人影中。一看時間,已經中午過一點點了,我從滑雪初級班畢業。

用手機跟p和q取得聯繫以後,雪場的餐廳還是依舊人山人海。P拿出事先準備好的protein bar分給我們充飢,我們又累又餓便在飲水機旁配著水把黏呼呼的protein bar嚼進肚子裡去。事前p幫我做了很健全的心理建設,把protein bar說成了天底下數一數二難吃的食物,又硬又黏,沒什麼味道也不好吞。我親自品嚐以後發現比想像中的和藹可親許多,吃起來類似更紮實的granola bar,咀嚼或許有些費功,可是沒什麼特別古怪不能接受的味道。此後p跟q陪我在新手道上滑了兩三趟,順便見識一下他們兩位滑雪的英姿。

看到p學snowboard大有進步,練snowboard除了搭纜車的時候看起來很像跛腳以外,大部分的時間帥氣度都是滿分的,就連要跌倒的時候飛出去也比學ski撲倒來得炫!當然帥氣的代價就是跌得特別痛、特別重,外加全身肌肉酸疼,無法短時間內康復。q學長平常看起來人很懶惰,每次大家相約打網球、騎腳踏車的時候,他都寧願窩在咖啡店裡研究他的偉大學問跟夢想,不過他滑雪的樣子穩穩的,平淡中自有一番氣度,些許地出人意表。q還順便糾正了我幾個不正確的姿勢,順便傳授了怎麼在陡坡生存下去的秘訣。雖然好幾次停不下來的時候都把前面的無辜老百姓給拌倒,雖然有一次差點跑去撞樹準備往生,還好ski插入厚雪中而停止,雖然常常搞得腳上兩片ski卡在一起打架失去功用,可是在雪場關閉前的最後幾次練習,我已經約莫有獨當一面的滑雪能力。

冬天很快地過去了,以後回臺灣了還會有機會再去滑雪嗎?


related photos:
http://www.pixnet.net/album/snufkinchih/13472033

Saturday, February 23, 2008

careless breath

The ending song of Black Jack:
Careless Breath
by Exile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PDok2LWSkk
I prefer this version much more, however, the original uploader has locked the embed function of the clip so I can't get access to it.

This is another version of the same song:


Lyric:

As you look at the ground uncertainly,
ためらいがちに伏せた瞳
Tamerai gachi ni fuseta hitomi
垂下的眼睛裡帶著猶豫

I gently pull your hair closer to me.
この手がその髪 引き寄せてた
Kono te ga sono kami hiki yoseteta
我的手將你的秀髮 摟向了自己

You didn't speak but only sighed,
なにもいえずにこぼれ落ちた溜め息
Nanimo iezu ni kobore ochita tameiki
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一聲嘆息

and wet my chest with your tears.
涙が胸を濡らした
Namida ga mune wo nurashita
淚水沾濕了胸口

You longed to hear it, even if it were a lie.
嘘でもいい…と きっと望んでいた
Uso demo ii... to kitto nozonde ita
哪怕是謊言也好... 想必那才是你的期待

But I coun't give you the answer you wanted.
君の気持ちに応えきれず
Kimi no kimochi ni kotae kirezu
我卻沒能夠回應妳的心意

If I gave you that answer despite my cowardliness,
臆病なぼくがもしその時答えてたらまだ
Okubyou na boku ga moshi sono toki kotaetetara mada
假如膽小的我當時可以給你一個回答

would we still be together?
続いていたのか?
Tsuduite ita no ka?
是否我們就能繼續下去?



That irregular breath my body was accustomed to,
カラダが憶えた不規則なBreath
Karada ga oboeta fukisoku na Breath
身體所記憶的不規則的Breath

I want to feel it one more time.
もう一度すべてで感じたい
Mou ichido subete de kanjitai
好想再次感覺那一切

The breath of surprise when I lost everything,
すべてを失くした不用意なBreath
Subete wo nakushita fuyoui na Breath
令一切失去的無心的Brearth

and the pain that binds me everytime I feel regret.

悔やむ度またその痛みが締めつける
Kuyamu tabi mata sono itami ga shime tsukeru
每一道悔意都絞痛了我的心

Thursday, January 24, 2008

Counting down in Times Square


I don’t know when people started to celebrate the incoming year by counting down together at the specific moment, but this fervor spreads out quickly in the whole world. I can image that when the first sun light breaking the darkness in the sky we are shaken by the beautiful scenery. However, passing through the midnight becomes the most popular activity we would like to do instead of waiting for sunrise. We are willing to sacrifice the opportunity of soaking in fresh air in the early morning and seek the strange desire in the night. One of the possible reasons could be that modern people have hatred of waking up in the morning. We prefer staying up late.

I have hesitated about this plan for a while. I know it sounds crazy and actually it is. We have to spend more than ten hours waiting for the ball drop in 60 seconds. Undoubtedly, it is a hard work which costs time and vitality. Also I will consider that being in the center of crowd is not interesting at all. It could be dangerous and you have to stand being pushed by people and try to accept yourself as a piece of juicy meat in a sandwich. Nevertheless, this could be the last year I am in New York I don’t know whether I will be back as a visitor after several years or not. The only thing I am sure is that this city is full of memory. No matter what kind of impression it bringing to me, it is already converted to one part of my life. I will have a feeling of sorrow dreaming that one day I have to leave. On the other hand, thousands of people try to get there to experience the enthusiasm in Times Square. They need to drive, to take train or even to take plane because they are from different states or foreign countries. In contrast, I have already been here. Comparing the effort they have to make, I am luckier. Why not just go?

有些事情是需要緣分的。去年我還在為了時代廣場跨年的擁擠不堪與漫長寒冷的等待而打退堂鼓,心裡也都以為大家會有相同的想法;直到了今年歲末,放假的時候,學生們一個個都返鄉或者離開所在地出去旅遊了,紐約的街道旁矗立著落盡葉子的行道樹,蒼白的枝幹偶爾掛著雪團,半溶不溶的雪水懸吊在枝幹底下,似水若冰,有幾分空靈的透明。到了耶誕節前夕,整個紐約市充滿了過節的氣氛,就像中國人為了農曆新年張燈結彩一般,外國人的花圈、耶誕樹、彩球以及鈴鐺等等也紛紛出籠,我家附近幾棟住宅公寓都把大廳布置得有模有樣,還未進門就先被年節的氣氛給感染了,好像不再侷限於宗教與文化。


那日我應邀到朋友家裡吃個小耶誕夜火鍋,主人殷勤的招待跟完善的準備讓整個晚上的氣氛一直很溫馨,在場的朋友們不分國籍鄉音,互相分享了許多有趣的事情,一點也沒有初次見面的陌生感。在聚會的最後,女主人呈上了她特製的巧克力草莓甜點,滿滿一盤亮澄澄的心型草莓看起來實在非常地賞心悅目,眾人紛紛拿出相機來幫草莓們拍寫真,不過可愛的草莓後來還是都被吞進肚子裡去了。晚餐即將進入尾聲前,我悄悄試探了一下大家跨年的規劃,不料,想去時代廣場的人去年早已成團結隊初體驗過了,剩下的人對這種群體巨型活動則是興趣缺缺,難道要自己一個人苦苦守候十二點鐘的到來,活像個寡婦盼望天明?當家的主人很熱心跟我分享了他們時代廣場跨年的秘辛,這也許就是急流中的一柄浮木,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在過來人的用心指點下,我對時代廣場跨年的活動流程大致有了些概念,但是在出發前必須找到一群跟我一樣視死如歸的同胞才能讓這個計畫圓滿,左思右想以後,我開始花時間整理跨年的資訊,之後就著手寫了一篇計畫書張貼在ptt和ptt3跟紐約有關的幾個板上號召同伴。起初的頭幾天,每次上站的那股期待回信如雪片般飛來的感受都會重重地破滅,信箱空空蕩蕩的,推文還有很多負面的訊息,比如說超級辛苦啦,去過絕對不會想再去,或者我們一群人沒人想去之類的。看到那一行行發亮的黃字有如白刃,白的進,紅的出,內心不住淌血。原來就算很用心,很有誠意,有些事情還是勉強不來的。一連好幾天日子過得很蕭條,偶爾朋友在msn上問起我的計畫進行地如何,我都只能低調地搖頭嘆一口氣。也許,孤單的老人可以很任性自己跑出去玩;也許,大家只是忙著過耶誕,沒時間想關於跨年的事情。

據室友說,耶誕當天,紐約市猶如死城般。不僅家裡旁邊的大型購物中心暫停營業,走在街道上也幾乎看不見人影,好像八百多萬的居民與觀光客忽然都消失了似的。然而,就在步行到第五大道的聖派翠克教堂(Saint Patricks Cathedral)時,紐約又再度變得很紐約。教堂周圍湧進大量朝聖的人們,彷彿耶穌會從十字架上甦醒,重新教誨與引領眾人。雖然我人不在現場,不過空城的中心地帶有那麼一團人聚在一起唱聖歌禱告,實在很像災難片裡的電影情節。耶誕宅在家裡,也一下就過了,次日早晨的陽光一如往昔透過百葉窗潑了進來,於是便醒了。

雖然,我偶爾看起來像是專業的鄉民,實際上卻也不是那麼頻繁地上ptt。又過幾天後,看到有人推文表示已經來信不知道我收到了沒,我才驚覺原來問題不是出在人的身上,是出在系統的身上。我最初發文位在ptt3,因為ptt3是專屬於海外遊子的家,這樣或許比較符合實際需求。不過先前ptt跟ptt3有做過整合,讓兩邊共同的看板文章會自動由系統轉寄到另一邊,所以ptt3發文以後,文章就會一起出現在ptt,也因為這樣我就沒特別在ptt重新發文。卻不料轉寄的文章,作者身份變成不詳,雖然我自己的ID在ptt跟ptt3都完全一樣,可是這卻無法套用在多數人身上,並間接導致了系統在有人回文到原作者信箱時,不僅沒有將信件寄回ptt3,也沒有將信件寄到ptt同ID的信箱裡,於是,所有人的回文就這樣憑空被系統給吃了。在發現這個問題以後,我才趕緊到文章底下推文說明情況,並且呼籲大家重新手動寄信給我報名。而就在這個bug被發現以後的當晚,我終於看到閃閃發光的新郵件訊息了。很快點到信箱裡頭,恩,還不少封,前前後後加一加足夠成團出發了耶。來信裡頭多半的人也表示之前有回文卻沒得到回應,我也都一一回信去道歉跟感謝了。一直到三十一日凌晨兩三點,信箱裡陸陸續續接到報名的詢問信函,對於我有莫大的鼓舞。不過礙於報名時間已經截止,團隊也不適合太多人同行,所以只有優先來函的鄉民才能一起出團。

三十日晚上,我又再次打電話去詢問有經驗的好朋友,希望能夠多做點事前準備,讓整個團可以順利跨年。不過電話中聽起來,能得到的資訊還是十分有限,並且有一點點眾說紛紜。畢竟多數人去過就不會再去,只憑一年的印象,實在很難有個確切的通則。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選擇早一點點的集合時間,並且在集合前一個小時先到Times Square探路,看看能不能找到傳說中不存在的中國餐館。

次日比平常稍微早了點起床,稍做梳洗後,立刻上網再次確認團員們還有沒有什麼問題,差不多在臺灣的101煙火綻放完畢以後,我就出發前往Times Square場勘了。下了車,大約是下午一點鐘,原先預計要利用用餐時間拖延的方式讓大家能夠在餐廳裡多爭取休息時間,所以飢腸轆轆就跑出門了,這時候哪怕是一個甜甜圈都很容易吸引我的目光啊。天氣十分暖和,沒有先前據說要下雪的感覺,午後懶洋洋的太陽把Times Square點綴成了一幅印象派的油畫,人群格外充滿活力,或許有一半以上都是外地的觀光客吧。我走在人群裡,感到自己有些許渺小,外國人的確塊頭比較壯碩,東方女孩相形之下怎麼看都只是小妹妹。街頭多了些販賣奇怪跨年紀念品的攤販,比如2008形狀的眼鏡,兩個零剛好擺進兩顆眼珠子。路旁一整排穿著紀念T恤的女生戴上那種眼鏡,好像正為某公司作宣傳錄影。交通的秩序紊亂中依稀仍有法則可尋,我停在安全島上,看到路人都拿著相機拍攝某棟建築,心底下好奇起來,忍不住跟外國人搭訕兩句。熟悉Times Square的人應該都對廣場三角形頂端矗立的大型LED廣告看板有很深刻的印象,其中一棟看板是在三角形廣場的頂點,另一棟稍微不起眼的,是在三角形南方對立的地方。一北一南四季如常,對Times Square整個夜晚的觀光賣點有很大助益。起初我一直以為跨年倒數用的球會掛在北棟看板的樓上,不過經過旁人指點,我才知道原來球球真正出現的位置應該是南棟看板樓頂,也就是說必須坐北朝南的位置才能看到須通過檢查才得以入內。也因為這道繁雜的手續,使得人行道近乎堵塞,排隊等待搜身跟過往的人群混成一團,大部分的人無奈地被卡死在中間,搞不清楚前面跟後面為什麼動不了。鑑此,我悄悄繞往第六大道,迴避了人群洶湧處,率先來到我們約定的集合地點準備跟大家碰面。

皇天不負苦心人,一波三折之後,手機響了,我號召的團員們也紛紛來到集合地點會合。聽說人生三樂事:金榜題名時、他相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這次的揪團,也讓我意外地揪到了剛好來紐約玩的大學同學及其閃光男友。想想畢業以後,有的人念了研究所便成了研究室裡的蠹蟲,整天啃paper啃到天昏地暗沒時間出來聚聚;有些人則是忽然就消失,沒有人搞清楚他究竟身在何方;剩下一部份的人拋頭顱灑熱血,犧牲奉獻給偉大的中華民國國軍;最後一撮人成了可憐的上班族,做得多、拿得少,每天累得跟頭牛似的。老同學能一起出來玩,大概是這次出團最幸運的事情了吧,可見老天沒有太辜負我的一番心血。

我們的團員背景很有趣,一部份當然就跟我一樣是海外的留學生,其他還有記者、餐廳服務生、醫生、服裝設計師等等,誰也想不到鄉民的勢力可以擴及全球各行各業吧。不過同是臺灣人,僅僅講話就有股親切感,誰也沒有因為初次見面而顯得疏離。原本以為這樣的組合或許能為漫長的等待時間捎來一些消遣,然而事實卻證明了Times Square附近好的觀景點附近是完全沒有餐廳的(那種一頓飯250塊美金的高級飯店不考慮的話)。據其中一團員表示,附近的飯店今晚住房一位難求,不僅一間房間可能要索價上千美金,甚至需要去年就訂房才有機會入住。這點聽起來當然是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事後也沒有加以查證就是。總之,想要十幾二十個人擠房間卡位等等這種方法,我們想得到的,飯店業者當然也是非常清楚,所以在時代廣場跨年要付出的代價,是很難免除的。原定計畫因為場勘不順利而告吹,我在路上也有問警察關於封鎖線位置、時間跟可能用餐的地點,但是警察先生都表示唯有等待才能獲得圓滿的果實。在徵得團員們一致堅定的跨年決心後,我們改為直接入場這種硬碰硬的死方法,雖然笨又累,但是總比遇上吃飽喝足出來發現無法跨年那種窘境要來得保險。於是我們一行人先繞出Times Square,到附近Starbucks借用洗手間(大排長龍)後,順道去便利商店Duane Reade補給少量飲水跟食物,準備度過接下來的十個小時。

今年的另一個意外,就是我們誤打誤撞,正好遇到了時代廣場跨年第一百週年。雖然紐約原本就是個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市,但是知道跨年盛行了那麼久,心裡還是有些意外的。正當我們採購完畢,一切就緒準備返回Times Square時,時間大約是下午三點半,沿著四十五街往Broadway方向前進以後,到了Broadway竟然就動彈不得了。我們一行人被卡在45街與Broadway交叉口正中央,稍早開放入場的管制區們早已被引頸相望的觀光客填滿,眼看想要再進入已經不太可能,車道的部分也已封閉,馬路上人潮洶湧,一眼望去黑鴉鴉的頭,覆蓋住整個廣場。不過,雖然被卡在十分尷尬的地方,這個位置的視野卻相當好,正對小球會出現的鐘樓,距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我們本想誤打誤撞就在這邊等候到晚上,然而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紐約警察拿著柵欄,硬生生要在45街上面挖出一條通道,好像是後面有攝影車要進來。已經塞滿的人們當然沒人願意離開,為了生出一條空位給警察,大家都很努力的往反方向推擠與壓縮。當然警方是不會漠視這樣的情況不管,於是最外圍的很多民眾開始被驅離。警察的眼神是會殺人的,即使他們沒有破口大罵,或者掏出警棍跟警槍,很多人還是只好摸著鼻子往第六大道去。毫無疑問的,這一去就不會復返了,我們心底都很清楚,警方的說法往往只是安慰人,並不是往第六大道以後向北走,就會忽然生出一片寬敞的天堂包容這群人呀。我們當然非常擔心被警察盯上,所以大家都先露出一臉不懂英文樣,然後再拼命保持自己不要流落到邊緣地帶。好不容易攝影車順利開到廣場裡面就定位,警察這才沒有執意要我們離開的跡象。可是這時候大家已經呈現沙丁魚狀態了,原本只能塞兩個人的位置,都得多塞一個人,外加特別壯碩的幾個外國人站在一旁,手上拎著的點心跟飲水好像不太有機會拿出來享用。

擠歸擠,只要沒被擠出去,我們的心還是一片大無畏的光明。警察不停在我們周遭轉啊轉,遠方偶爾有民眾與警方爭執的聲音傳來,聽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會想聽。心驚膽顫過了約十五分鐘,幾個警察忽然又繞回來,撤除了我們旁邊的圍欄,面露兇相要整個轉角的人全部撤離。大伙面面相覷,覺得這實在是個無理的要求,尤其是都等了那麼久(其實才一個小時)才被趕出去,豈不是虧大了。一開始我們當然還是用老戰術,想盡辦法繼續壓縮人群退到警方覺得可以的地方,然而經過了多次的壓縮再壓縮,能縮減的地方幾乎已經消彌殆盡,裡頭的人開始抗議被擠扁了,要外面的人不要再推;外面的人其實也很無辜,因為有更外面的人在推他們,人人都身不由己啊。果然,警察的數量漸漸增加,他們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而難看,最後甚至已經有打算出手驅離我們了。我們團員間互看了一眼,低著頭默默往第六大道方向散開。臨走前,我不忘問了旁邊看起來稍微和藹一點的警察,我們過去以後能怎麼辦。他依然給我很官方的說法,前面走過去可以從更北方重新繞回稍北的Times Square。而我則一點也不相信他。

一方面怕團員被人群衝散,一方面不願意就這樣遠去,我們幾個人縮在45街與Broadway交口的轉角邊緣,眼看很多人認份遠去,警察似乎是不在意我們的存在。就在某個契機之下,警方要重新架設柵欄規劃出管制觀景區時,我們一溜煙貓也似的鑽回了原先溫暖的角落,看那柵爛穩當地放置在我們外圍時,大家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就好像偷渡客拿到永久居留證,再也不必躲躲藏藏了。

當時,其實也不過才晚上五點左右,天空將暗而微亮,廣場裡瀰漫著歡騰的氣氛。若是真要問起我大家在高興什麼,其實也完全沒個準則。主辦單位在廣場架設了很多臺巨型音響,原先終年執行廣告業務的LED看板也部分被挪用為大型轉播螢幕。隨著出來暖場的搖滾樂聲,很多外國人(不能肯定是哪國人)開始搖晃起舞,其中不外乎外型壯碩的男男女女,而當他們在你的身邊high翻天時,他們的脂肪跟鮪魚肚們也難免一起跟著上下左右撫擦著你,於是有些團員難免因此叫苦連天了。有人說,在美國講中文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即使在公眾場合大談私密糗事也不怕被旁邊的人偷聽。然而在紐約這種華人極多又國際化程度高的都市,我們互相抱怨別人的時候還是要小心謹慎,很多外國人雖然留著滿嘴鬍渣金髮碧眼,其實都可能略通中文。又笑鬧好一陣子,天才緩緩黑了。

縱使我們每個人的一生好像都有至少二十個年頭,個別自述背景卻花不了多少時間,一旦場面冷卻下來,等待的時間也會跟著被凍結住,變得格外漫長,因此大家都很可憐會被催促著趕快想話題。我大學同學的男友其實是個十分健談的人,整個晚上有許多時間靠著他當兵的甘苦談還有機智問答在撐場面。其實同團裡面大部分的男生也都當過兵才出國的,一說起部隊裡頭那些不為人知又難堪又討厭的往事,每個人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神情。不過我們的醫生同學出乎意表地竟然也有去當兵,讓大家都覺得很神奇。就他自己的說法是,每個人的身體多多少少有一些變動值,稍微往上往下一點調整一點就有機會達到免役體位。這時候我們開始盯著他從頭到尾打量一番,難道是太健康了所以逃不出國軍的手掌心嗎。他只是笑笑說,進去了也是當醫官,受到凌虐的程度跟所需負擔的職責與大頭兵們還是相差甚遠啦。另一個在紐約念語言學校的同學則是籤運頗佳,一抽就抽到空軍,於是吃的比別人好,操的比別人少,也算是當兵不幸中的大幸了。傳聞當海軍的最可憐,不僅要先向暈船挑戰,船上的床位又格外寶貴而狹窄,經常還是輪班留守而有所謂的『溫床』,也就是你下崗以後跑去叫醒下一個士兵,他睡溫的床就輪到你繼續享用啦。衣服髒了不能洗也就算了;洗也洗不乾淨,內褲跟襪子跟汗臭衫全混在一起洗也就認了;最後竟然連窄到不能翻身的床鋪也要共用一套,實在滿慘的呢。之後的猜謎遊戲則是讓大家聽得毛骨悚然。起初大家決定要好好練英文,所以規定問問題跟回答都要用英文講,但是這個規矩馬上就被大家給打破了,因為題目已經很難了,英文講不清楚的時候豈不是難上加難。第一個問題講到一個女人淹死在湖裡,事後她丈夫在湖邊看到一個牌子寫著:此湖沒有水草。然後便跳湖自殺了。想請大家猜她丈夫自殺的原因。這個故事聽起來還不算太離譜。第二個故事描述一個水手在某次船難後失去雙腳,有一日他在餐廳裡點了一盤海鷗肉,品嚐後他立刻跑去殺光了上次船難所有共乘的船員們,為什麼呢。第三個故事開始讓大家全身發毛,因為故事女主角的母親過世了,母親的葬禮上來了一個陌生男子,就在隔天,女主角弒父。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女主角為什麼要殺她爸爸呢,但是想得到的人可能才是有問題的人吧。第四個問題也轉了許多彎,說有個命案現場倒著一對夫妻,丈夫頭部中彈,手上還拿著一把槍;而她的妻子身上有數個彈孔。他們陳屍的家裡外面另外有個挖好的坑洞。這又是怎麼發生的呢。這個離奇的問題沒人猜到過程,整體氣氛被懸疑問答搞得不太像跨年了。

主辦單位在日落以後,每半個小時會請一個名人(可是我們都不認識)到舞臺上為大家抽出一位幸運民眾所寫下的新年新希望,然後當眾朗讀出來給大家分享。這些希望收集自世界各國,所以除了美國以外,好像還有歐洲與亞洲一些國家的許願籤摻在其中。World peace當然是每年都不可或缺的希望之一,也有人許下心願希望在Iraq參與戰爭的美國大兵都能平安回家。此外,每隔一個小時,地球便自轉到了下一個時區迎接新年,所以我們便從世界的另一端開始慢慢為各國倒數新年,直到紐約也過年為止。很可惜臺灣跟紐約在冬季的時差足足有13個小時,上午十一點時,時代廣場的跨年活動還沒開始呢,所以不會跨到臺北的新年。幾個時區可能正好跨越了太平洋上無人居住的地段,也因此有些沒聽過的島國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熱鬧一下(這也可能只是我們的猜測)。另外,部分贊助商設計了一些小玩意兒免費發送給民眾們,包括了戴起來很誇張、很好笑,又會擋住視線的海綿跨年紅帽子,裡頭附贈一雙藍色毛線手套,其他還有亮橘色繫著金色彩帶的棒棒跨年氣球。搶不到的時候,都會嫌棄這些小東西過於粗糙,但是工作人員開始發散跟投擲的時候,我們還是搶得很兇,常常搶到最後,帽子撕裂了,氣球在五六隻魔爪的摧殘蹂躪下當場自爆。起初大家都很擔心站在邊緣容易被警察找麻煩,而在這個片刻,我們卻羨慕起柵欄旁的人可以輕易地撈回一堆紀念品。當大票的人戴起紅帽,一根根橘色的Times Square 2008氣球整片豎起在人群中,橘色的氣球海依附著人海沸騰著,攝影機拍起來一定會相當有氣氛吧。

不停聊天讓我時常感到口乾舌燥與喉嚨沙啞,可是其他團員都只能乾瞪眼看我很愜意地喝飲料,大部分還是寧願渴死,也不想忍受憋尿之苦。日落後氣溫些微地下降,空氣又那麼乾糙,我覺得身上的水分早就被天氣榨乾了,怎麼會想上廁所呢。不久後,地上滾來一瓶飲料,圓筒狀的瓶身外加淺黃色液體,實在很像我在DR買的檸檬口味vitamin water,於是我同學就問起是不是我遺落的。乍看之下我也以為我的飲料沒收好,但是翻了翻自己的袋子確認後,才發現只是長得很像而已。那時大家也不以為意,大型活動散場後,地面上出現空罐與紙屑原本就是無可避免的問題,所以就接續講我們的故事。不料隔了沒多久,另一瓶飲料又莫名其妙滾到某人的腳邊,他低頭一看,瓶身標示著Poland Water,但是裡頭怎麼看起來還是黃色檸檬口味的vitamin water,顏色比剛剛那罐深一點。這時候大家幾乎同時間驚慌地叫了起來:「那該不會是尿吧!」。默哀三分鐘,想必是雖不中亦不遠已。我同學很著急地拿起礦泉水清洗剛剛撿了瓶子來觀察的手,鄉民們則不忘掏出相機,有圖有真相。此後誰莫名其妙蹲下去,站起來又拉褲子的,我們看了都嚇得要命,所幸Times Square沒有因此臊味瀰漫,臭氣沖天。

越晚時間彷彿也加快了腳步,昨日充足的睡眠讓我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的神智,只是站了十幾個小時以後,腿難免有些酸疼。緊張的時刻逐漸逼近,就在即將過年的前一分鐘,大型LED看板開始倒數了,60、59、58、57、56……,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這麼一刻啊。我們一邊拍照,很多遊客更是拿著攝影機錄下整個過程,然後一邊隨著時間倒數。就在進入關鍵時刻倒數十秒時,天空中不知道從何方忽然噴出了大量的彩紙,就是我以前在臺灣透過電視轉播看到的那種飛滿紙片的五彩夜空,我很興奮地抬了頭想要把如此動人的一幕捕捉起來,於是眼睛就被紙片們擊中,刺痛瞬間迫出一大堆眼淚來,旁邊的人一定覺得我是喜極而泣吧。

等我從包包裡掏出衛生紙抹乾眼角的淚水,視線再次清晰以後,那顆百週年特製之跨年閃閃發光球球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綻放的煙火以及更多更多的彩紙於空中漫舞。我內心一抹失望閃過,奇怪,我不是來看ball drop,怎麼一個閃失什麼都沒了。這時候我看到旁邊的外國人有錄影下來,所以情急之下就硬著頭皮跟他們搭訕,請他們重播一下畫面給我看。他們弄了半天,好像跟自己的錄影機不是很熟,後來團員說她也有錄下來,所以我就跟她借來彌補。直到那時,我才發現我對ball drop有長久以來的誤解。以前一直以為就是跨年那一瞬間,球會從頂端掉落下來,甚至還以為球會噴出彩紙。結果原來是我的觀察力太微弱了,球應該是在60秒間緩緩下降直到跨年的剎那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為止,也許是因為這60秒太過漫長,球下降的幅度在每一秒都只有一點點,注意力又會被其他聲光效果給分散,所以不小心就沒注意球已經偷跑了。

散場的路線異常通暢,在警方多年經驗的規劃下,我比預期中早了不少就順利返家。我們一行人走起路來都有點跛,站著的時候僅是酸痛而已,走動起來才發現雙腳已經有些許不聽使喚了。或許,臺北101的煙火更燦爛、更有創意,市政府前廣場的演唱會辦得比較用心,也請來較多臺灣知名的藝人。可是,時代廣場的魅力還是光靠名字就遠勝臺北了。去過的人可能不會再去,可是沒去過的人一定要趁年輕的時候去一趟,這就是紐約的Times Square。



※本文謹獻當日共患難的ptt團員們

Tuesday, January 22, 2008

離開 (leave)

The life in New York is like an inverse checklist. Once you complete it, you only feel sad. You have to leave if everything were done.

往機場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大片灰色的烏雲覆蓋了半個San Francisco,看不到遠方。飛機上坐著也非常難熬,左邊的美國男孩從頭到尾眼睛都沒離開過他的i-pod,連空服員端飲料來了,他依舊拼命看影集或電影之類的東西,低頭丟了句I am fine;右邊的美國大叔也差不多是一個德行,先是看i-pod之後掏出他的Mac開始玩star war,我也很宅的偷瞄他玩了相當久,可惜打得好像滿爛的,電腦方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死不了,後來也沒打完電腦便收起來了,接著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他一個人坐在旁邊痴笑,忍不住又偷窺了一下他i-pod播放的東西,sex and the city,原來男生也會看著那個自己傻笑啊,忘記是誰跟我說那是一群色女人在紐約的故事。紐約,好熟悉的味道,六個小時的航程久得令人發慌。

J跟P說,我一定會想念在加州度假的日子,三百多塊的機票怎麼比得上美麗的陽光跟很肥的美食們呢。唯一喚醒我的是那沒有溫度的晨光,冷而乾糙的空氣就跟漫步在紐約的街道一樣。才離開一個星期,房間的書桌上竟然就積了灰塵,我順手打開暖氣,連鍵盤的觸感也很凜冽。直到打開行李的那刻,一整箱滿滿的零食還有P最後塞給我的apple cider,很紊亂地窩在裡面,就好像我把P被我弄得一塌糊塗的家也打包了一起坐飛機似的。”Your home is a pleasant place from which you draw happiness.”下午S把P在考試必過的中菜館抽到的幸運餅乾字條傳了過來,真正的生活果然永遠都在他方。

我嗅著幸福的氛圍,找到Ptt動畫求婚上電視新聞的剪輯,後來又翻了翻youtube挖出惡作劇2吻來看。The pursuit of happyness是不是只是個夢呢,難道會玩魔術方塊就可以到Wall Street上班跟住在高級住宅區嗎。隨之而來的整個學期,又有一大堆煩人的事情,可不可以把它們都揉成紙團往窗外丟出去凍死就好。排了一整天的行事曆,宅著宅著,學期竟然也就這樣開始了。

Sunday, January 13, 2008

The Starry Night


Displayed in MOMA


“This morning I saw the country from my window a long time before sunrise,” the artist wrote to his brother Theo, “with nothing but the morning star, which looked very big.” Rooted in imagination and memory, The Starry Night embodies an inner, subjective expression of van Gogh’s response to nature. In thick sweeping brushstrokes, a flamelike compress unites the churning sky and the quiet village below. The village was partly invented, and the church spire evokes van Gogh’s nature land, the Nether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