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10, 2008

Brooklyn Bridge


我對紐約,好像應該很熟稔,有種若有似無的家的感覺,卻在心裡沒有承認過。於每次的談話間,偶爾冠上『我的』,僅此而已。起初來到這邊,前幾個月好像還能依稀整理出一個粗淺的概念,那時候都會想著,有一天我更加瞭解了,或許可以彙編成一篇概述紐約市的文章。而後,我從Manhattan搬至Newport,新環境所帶來同樣的洗滌感一閃而過,自學長姊在臺迎新的說明會裡頭捕捉的第一印象逐步得到印證,可是最後,這兩個色彩分明且令人難忘的城市,卻再度淪為一抹模糊的景象,那已不是未經加工琢磨的輕描淡寫,卻始終無法被我昇華並準確建立成一塊王國。直到了現在,我好像是個住在Newport卻沾著紐約氣息的學生;同時又是個口音混雜靈魂綁著東方文化的旅者。冥冥之中,我失去了描繪紐約市的能力,此後亦不會再重拾。

首次拜訪Brooklyn Bridge,應該是剛搬家到紐約的第一個月。那時居無定所,只能扛著兩大箱行李流浪在好心人士家中打擾一下。行李幾乎一直都呈現打包狀態,每天使用的盥洗用具總是馬上又被趕回行李箱裡頭躲藏,或許隔天又是個搬家的日子。為了Brooklyn Bridge的夜景,我還不幸被捲入離奇的事件;而且我當晚拍攝的夜景相片,隔幾天後又很悲慘(意外)地被朋友的讀卡機摧毀了,連帶我從臺灣飛往 JFK機場的記憶一起消失,我為此偷偷難過了很久,只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心情,是無法傳達的。就這樣顛沛流離地展開了我在紐約的單飛生活(灑狗血的註腳:紐約的愛與恨)。最後,相片們當然是一去不復返,明明知道某些救援軟體或許對情況能有所挽回(如果C先生的故事早點上演,也許這段歷史就會改寫吧?),但是還在疼痛的感覺並無法立刻被修補,可能就是類似肉體的傷口復原了,內心的失落卻難以痊癒。

從那以後,我又遊走在Brooklyn Bridge邊緣多次。第一次是出於意外,路痴給路痴引路然後便順理成章地迷路到隔壁Manhattan Bridge上面。Manhattan Bridge的奇特夜景在一年多以後依舊令人難忘,晚上的風很強,髮絲飄打在臉上連同風的冷勁而有些刺痛,旁邊的Brooklyn Bridge看上去格外溫暖,它輕輕捧著夜行的車輛、騎乘腳踏車經過的居民,或者緩緩移步的人們。相對的另一邊,不僅是陰暗寒冷,左右還受到鐵絲網包圍,臉頰投射著網格狀的陰影,望出去時忽然有那麼點渴望自由。這之間當然不總是迷失其中,到了第二次時,我帶小朋友遊Manhattan南邊與Brooklyn,我自然而然想到Brooklyn Bridge這個熱門的景點,也準備帶小朋友同行。然而小朋友專注力比較差,在我們還來不及抵達Brooklyn Bridge前,他已經被眼前的Williamburg Bridge吸引住,於是我們就這樣踏上了一座茫茫然的大橋。那日天空正晴朗,無論是向上仰視抑或向下俯瞰,天空的雲彩極其優雅,河面上的船隻緩緩來往,即便是趕著貨運的貨櫃大船也透露著怡然自得的感覺。Brooklyn Bridge在遠方成了這幅風景裡頭的背景,與Manhattan Bridge相依為命。

在某種層面上固執地相信著這次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如此的心態其實很可怕,好像可以把什麼都燃燒殆盡似的。小路痴帶著s跟她的好姊妹舊地重遊,事隔將近兩年,沒想過這幾十分鐘的腳程,從Manhattan走到了Brooklyn,也把我兩年來的紐約生活快速地濃縮,彷彿傳聞中人在死前的那一剎那能夠瀏覽整個人生,我的碩士班回憶也藉由腳印錄製在Brooklyn Bridge的人行道上。s突然詢問我,如果紐約諾大的城市只選一個景點,我會推薦哪個地方。起初很遲疑紐約真的有辦法用一個點去概括嗎,可是不由自主地說著,那該是Empire State Building吧。一個唯一能夠重現TPE往JFK機窗裡湧現的繁華海市蜃樓,就像我缺少了的那塊;一個得天獨厚把Times Square抵在腳跟邊的霸道摩天樓;卻在旅客騷動裡懷有顆寧靜的夜之心,能夠讓人趴在狹窄觀景臺的牆緣默默追著流光,一道接一道傻楞著。

s說,以紐約客般的繁忙姿態走進倫敦深植文化與歷史的街景能帶來特別大的反差因此令人印象深刻;而紐約亦不示弱用那連廣場也不是,動線亂七八糟的Times Square在瞬間讓旅人覺得這裡很紐約。我非常羨慕這樣可以在簡短描述裡頭埋藏飽滿城市風格的能力,甚至在那晚我把一切都打包好以後,還是遠遠不及吧。